别后魂梦长

全是情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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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o3同名

【晓薛】伶仃 (七)(完)

*重生洋,时间线义庄时期,宋道长出现大半年前。

*私设有,bug也许有,晓薛不拆不逆。

*虐有,糖有,HE有,全文3.8W字已完结,请放心食用。



之十七

小年那天,薛洋包了饺子。

他满心盼着晓星尘尝到他包的糖心饺子,但最后却被阿箐吃了——倒不是小姑娘运气好,而是她贪嘴,一筷子夹了碗里个儿最大的,一口下去,牙险些崩坏。

然后阿菁苦着脸开始吐糖,最后竟足足从牙缝中扯出了五粒沾着面粉的糖。

而等到薛洋重新和面下锅,固执地直接把糖心饺子扔到晓星尘碗里时,月亮已不知不觉爬上了西窗,小年都要过了。

阿箐早睡了,两人收拾了碗筷,轻手轻脚把菜篮竹筐放回院内时,晓星尘忽问薛洋想不想上房坐一会儿。

这年的小年和十五是同一天,月圆如镜,明晃晃的一片悬在头顶。薛洋看着,忽地就想到去年的中秋,也是他拉着晓星尘上了房顶,将漫天的星辰都说遍后,他紧握着他的手,仿佛也抓住了自己身边的“星辰”。

但他一昏迷就是大半年,今年中秋晓星尘怕都是在云深不知处过的,也不知有无人将这繁星如雨,月圆月缺说与他听了。

身周一暖,却是白衣道人将外衣披在了他肩上,晓星尘问:“月亮可圆?”

“圆。”

“可依旧群星璀璨?”

薛洋摇了摇头:“今夜无风无星,只能瞧见月亮,估计明天是个晴天。”

但他转头时恰看见了晓星尘侧着头静静聆听的容颜,眼上白布微微垂落,心中却不由一酸——

他不是没有想过,把眼睛还给晓星尘。

只是他前世耗尽八年都未能修补完晓星尘的魂魄,换眼就精细程度而言丝毫不弱于补魂,他重生后也寻了不少古籍手稿,却始终一无所获。

那天,他本是想离开义城的,至少在晓星尘彻底复明前,他并不愿向命运低头。但却在出城的路上遇到了宋岚,后来又见白衣道人字字泣血、恨他入骨,他心神大乱,方起了死在霜华剑下的念头。

仿佛也察觉到少年所想,晓星尘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腕,带入怀中。他忽道:“其实,我也不是看不见。”

薛洋闻声一呆,第一反应就是伸出五指在白衣道人面前晃了晃,晃完他似自己也觉得蠢得可以,又悻悻放下了手。

晓星尘一笑,又正色道:“我只是,曾经看不见。”

顿了顿,他终将薛洋死后,他那些连绵不断的梦境说了出来。末了,他道:“我曾问过魏公子,他也不知这些梦境的由来。但梦中之事虽都未发生,我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……你的痛苦、纠结、悲伤、执着、绝望,都是真实的。”

他想起梦中八年,少年曾无数次轻抚他一尘不染的蒙眼白布。

但每每白布被取下,需要给尸身擦身换衣时,少年却也总闭着眼,像是怕亵渎了他般不敢直视他阖上的双眸。

他知道少年是没办法。若是可以,他会甘愿以命换命,毫不迟疑地挖下自己的眼让他重见天日。

那道孤寂孱弱的背影仿佛仍近在咫尺,晓星尘轻叹一声:“所以……我知道,你一直很想把眼睛还给我。但是,确实已经不用了。”

他只是曾经看不见。

他只是曾经迷茫,曾经不知自己在追寻什么,在长夜里踽踽独行时,总把少年的笑错认成嘲弄,以为他只是嗜甜而爱吃糖。

但他现在已经看得见了——

他看得见他是因为怕痛而捏紧手里的糖,是因为不想流泪而放声大笑,是因为不愿以脆弱的一面示人而变得狰狞恶毒。他大声嘲弄讲出他无法原谅的话时,其实心底也藏了一个孩子在小声啜泣,捏紧手中的糖求他别走。

他看得见他包饺子时,青葱十指沾染的面粉,少年几番想往馅儿里加白糖,却最终还是想着他的念叨悄悄换成了蜂蜜;他看得见长街买菜时,少年总走在他身前三尺,明明是急躁易怒的性子,却甘愿牵着他慢慢地来回;他也看得见起火锅炉边,少年总爱围着他转来转去的身影。他总是心急抢过刚出锅的米酿团子,冒着白烟的团子烫得他连连呵气,五官却满足地舒展开来。

晓星尘的声音轻却坚定,他缓缓道:“我的生命……已然至明至亮。”

薛洋闻声大震。

假如说那日的雪地,晓星尘要教他练剑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。那么今夜这句话出口,便无异于是一把重锤,将他心间最后的一点疑虑也赫然击散。他只觉经年干涸的眼眶竟有了湿意,他呆呆看着对方,嘴唇几番嗫嚅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只能任白衣道人低头凑近了自己,呼吸有雷雨后的潮湿闷热,道:“我喜欢这双眼睛长在我心爱的人身上,可以让他一直看着我,也接受因这双眼睛而起的所有好与坏,无论是曾经的情深义重还是罪孽深重。所以……答应我,别再想把眼睛换给我了好吗?”

薛洋还未回答,下一秒,又被吻住了。

和幻境中极具侵略性和复杂情感的不同,晓星尘的温柔令他觉得所有呼吸都被牢牢把握,他细密的睫毛颤了颤,那一滴清泪,终于从眼角滑落。

“唔……”

道人径直忽略他的叹息,吞入那一滴苦涩泪水,这个吻悠远绵长,等到终于结束,薛洋只觉腰都软了,差点从屋顶滚落。

晓星尘忙一把捞起他,面上却不见玩笑之意,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,放入一粒不知在掌心握了多久、已被温暖的糖,忽道:“阿洋,我们成亲吧。”

 

之十八

裁缝来了又走,义庄中这小小的喜事却不胫而走。

义城只是个小城,三人在此留了三年,街坊四邻也都混熟了。第二日薛洋上街买菜时,就收到不少恭喜声,回来时菜篮几乎装满了邻里七手八脚送的点心。

当然也有不长眼的。

城东成衣铺的王掌柜就曾拍着他的肩,语重心长地道:“娃娃你左不过十四、五的年纪,这么早成亲,可得挑好夫婿啊……”

原来这位掌柜见薛洋身量比晓星尘略矮,又是一张天生的娃娃脸,这几年竟都当他是没长开的大姑娘。

薛洋差点儿砸了他的铺子,被晓星尘拖走时都不忘咬牙切齿,骂道:“可恨的瞎眼老头,老子都快二十了,到底哪里像十四、五的大姑娘了……”

一晃就到了喜服做好的这一天。

薛洋起床时,就见一件红色新衣叠在床头。他刚换好,晓星尘就提着几笼糕点从外面回来了。

“怎样?”

“还可以吧。”薛洋眨了眨眼睛,拉过晓星尘的手环上自己,他干脆靠在道人胸膛上,由他去整理腰后繁复的喜结。

晓星尘看不见,他便将喜服式样一一说与他听,比如腰封是缀了绒的镂空银鱼,袖口绣着如意云纹,鸾鸟鸣凤则盘桓在胸前。理完了喜结,他又缠着道人用红丝缎为他束发,却没注意手指划过颈间肌肤,那逐渐炙热的温度。

从柜中翻出阿箐这小丫头前些时日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口脂,薛洋好奇道:“这好像是江南的素软锦呀,道长你长本事了?都不用粗布给我们做新衣服了。”

晓星尘并不作答。

薛洋还待笑他,腰间却又是一紧,整个人竟被压在了衣柜上。背着光,他看不清晓星尘的神情,但巨大的压迫感骤然而至,他的笑不由冻结在了脸上。

“怎么了?”

他尚不解,下巴又被捏着抬了起来,带着剑茧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唇瓣,道人的声音竟罕见有些喑哑,他道:“……既然喜服都做好了,我想实则也不必等到正月十五。阿洋,不如后日,我们就成亲吧?”

很久很久以后,薛洋方弄明白这句话背后暗含的意思。但彼时早生米煮成了熟饭,曾经的夔州一霸也只能老脸一红,感叹伸头一刀,缩头也是一刀,实没什么可计较的。

成亲那日早上,晓星尘收到了两封信。

第一道传音符上缀黑色剑羽,寥寥几行字,却似诉说着着什么无法回头的惋惜,令他眉关紧锁了许久。

但他听完第二封信却似很高兴。那日早上的米酿团子平白甜了许多,道人捏着他的手说等过了冬,就带他回师门一次。师门虽有规矩下山弟子不得回门,但此经生死,他却也是真的想让师父也见一见他。

薛洋吃完了团子,又去舀沉在碗底的冰糖。他并没有问第一封信是谁寄来的,只也轻笑应道:“好啊。”

一整个白日,阿箐都留在义庄帮忙。

喜事和过年赶在了同一时日,少女几乎忙得脚不沾地,而等到贴完了对联喜结,给床榻挂上厚厚的喜帐,屋内艳色涟涟后,她却又识趣的不见了。

薛洋在门外剥完白日里晓星尘给的最后一颗糖,算着时辰不耐烦地推开大门——

“道……道长?”

他本想说成个亲怎么这么麻烦,反正也就是个仪式,别管什么成亲前能不能见面了,赶紧拜了天地结成道侣完事,抬眼见到晓星尘却是一怔。

那日床榻上只放了他的喜服,他因而没看到道人一身红的模样。如今一眼扫去,却只觉心头巨震,想是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。

薛洋不由喃喃道:“道长,你真好看。”

因眼中只见得那一片红,他脚下宛如踩了棉花,连步子都是软绵绵的。不知过了多久,连银月都被乌云吞噬,两人在雪里拜完了天地,他还维持着跪着的姿势。

“阿洋?”

晓星尘顿了顿,终是朝他伸出手来。薛洋一怔,抬眼却见他一向清冷高洁的面容,如今也染上了些许晕红。宛如是深谷独自盛开的三秋幽兰,也终于忍不住在游人暖春的熏拂下坠落枝头,甘愿为他沾染了凡尘富贵。

他身后是银装素裹的义庄,一瞬间,似也和当年的夔州街道重叠起来——

很多很多年以前,也是这样一个岁暮天寒的雪地,他被马车碾断了小指,他捧着断指瑟索进雪地时,脓血在他身后蜿蜒成了一条丑陋狰狞的爬虫。

后来的很多很多年,他一直在想,如果当初有人能拉他一把,他是不是便不会再做那么多年的噩梦和错事?

也许他也能如普通小孩一般长大,不必去争就有糖果和糕点。他不用去学鬼道术法,也不用去习惯身上的剑伤和疼痛,痛了他也可以大声喊痛,而不是更大声地笑出来,为了掩盖忍不住的眼泪。

这只手来得太晚太晚,晚到他几乎在绝望中熄灭了心底的最后一丝善意,又几经生死,险些魂飞魄散。

但好在,终于不是不到。

薛洋用力握上面前这只手,第一次,他宛如在许什么誓言,又宛如在回应那天屋顶没来得及说的答案,他一字一顿道:“道长,我们……成亲了。”

  

之十九

屋内,红幔轻垂。

“晓,晓星尘,你……”

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摧折,薛洋咬着牙,他几乎要骂脏话,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哆嗦着嘴唇,只能牢牢抓住身上人的手臂。

而细密的汗珠也顺着道人额角坠下,他遮眼的白布早不知掉到了哪儿,他紧抿着唇,似也是难耐什么如海潮汹涌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床榻上的稻草被抖得到处都是,纱幔也被晃得掉了下来。薛洋只觉身体一热,他尖叫一声,脑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也断掉,意识顿如海水退潮般散去。

但他知道,这一次,是真的结束了。

命运的齿轮在驶过终点后又缓缓后退,终是碾过了所有茫然失措。这一世,所有痛苦和遗憾被抚平,曾经悲伤终结的故事亦有了重新写过的机会。

等他再睁开眼,一定是春日碧云的午后,白衣道人会牵着他缓缓走下山,阳光破碎地从他们身后树叶穿过,天地草长莺飞,绿柳飘絮,雀鸣落在溪边,杏花绵延盛开,长满了他们脚下。

而那时,他会接过道人手心被握得温热潮湿的饴糖,撒娇着让他替他剥了糖衣,再与他静静相视一笑。

“阿洋。”

一声名讳,一生一世。

一定。

一定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全文   完


P.S: 感谢看完!道长洋洋我的心头肉,请务必永远在一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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